#魚漿夫婦 #新年系列 #其實我不懂日本
好了好了,十一點了,請別鬼吼大哭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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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年初一跟大家說聲新年快樂,牛年行大運。這次正面來探討日本人的壓抑,這篇文章中人都很平安。一樣都是討論與疑問,就分享日本生活的經驗給大家聽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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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八點,一陣仰天長嘯穿過我宿舍的後巷。
「大概四五十歲,上班族,坐在路邊邊吐邊哭。」坐在窗戶邊的阿偉這樣說。當然我們沒有窺視別人隱私的愛好,只是當這些人都已經跑到你家樓下來鬼吼鬼叫的時候,這時候已經顧不得隱私了。
我在池袋住過兩個地方,一個是安靜但治安卻不好的南池袋,另一個是吵鬧但治安還可以的東池袋。這些故事都是在東池袋發生的,那是我第一次來日本住的地方,也是語言學校給我安排的宿舍。
這宿舍位於池袋非常邊陲的地方,介於風化街與情人旅館的交界。其中有許多條不見天日的小巷,我就住在其中之一。剛開始住的時候覺得還可以,但日子一久,就能發現三天兩頭有人來暗巷裡哭鬧大吼,甚至早上去上學時,可以看到西裝筆挺的大叔沾滿嘔吐物,公事包放在一旁,就這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。
當然不只是日本,全世界的暗巷裡大多都不會有什麼好事。像美國的暗巷可能會有殺人與搶劫,韓國的暗巷可以私底下換錢,阿珠媽還會給你養樂多喝,台灣的暗巷可能有人尿尿或亂丟垃圾,但日本的暗巷似乎成為了抒發壓抑的好地方。
我跟阿偉約定好,不管怎麼吵都不管,但只能吵到十一點。每過了十一點就要下去關心一下,並請對方注意時間。我們遇過上班族、年輕人、風俗小姐及流浪漢等等,令我們驚訝的是,只要講一聲他們就真的不吵了,還會有禮貌的跟你說對不起。有的人講過之後就走了,有的人會睡在那裡,直到你隔天早上還看到他們。
這些在暗巷抒發壓抑的人不能說他們不好,只是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吵到了樓上的人(還是我的宿舍偷工減料?隔音不好?)。但他們沒有去跳火車,也是不幸中的大幸。我曾走過秋葉原、上野及新大久保,偶而也會遇到這樣抒發壓抑大吼大叫的人,但大多人始終是冷眼一看,就匆匆離去。
雖然人是群體動物,會組成社會,受到社會的規範,因此每個人都多少有些被壓抑的性格。當然抒發壓抑也有很多種方法,對我來說你只要不影響到人都是好方法,像是在山裡大吼大叫,買了一堆瓦片全部打破(最近有肺炎瓦片可以打破)等等。但日本人的壓抑,似乎又更深沉一些。
我常去外面吃飯,總是可以看到公司聚會或聚餐中,總有一兩個人眼神飄移,感覺一臉無奈的陪笑聊天。後來我實際參加聚會時,後輩曾對我說:「前輩是外國人真好,如果不參加聚會也不會有人說什麼。像我就只能參加,東西難吃死了。」
你或許會覺得這日本人後輩很白目,但我倒是覺得他沒有過多壓抑自己,雖然我跟他只有共事幾個月,回頭一想,還算是輕鬆的幾個月。日本人對於「社會人」這三個字非常重視,當了社會人之後,就會有許多規範,當然這些規範大多是好的,像是注重健康,早點起床等等,但像是參加聚會,還有把自己的時間都奉獻給公司,多少就變得壓抑了。
總之,人百百種,每個人能承受壓抑的能力都不相同,排解壓抑的方式也都不一樣。我想起魚漿太太曾去動物戒護中心面試,那是提供動物陪伴抒解壓力的非政府組織。本以為算是新興行業,但在東京這邊可熱門得不得了,這些動物朋友們真的是辛苦了。
當然壓抑也有等級之分,越下層的壓抑越重。越上層的似乎可以毫無壓抑的表達自己,像某某奧運主席可以說女性太多會讓開會太慢,要離開時還能指定自己的接班人。而越下面的人就只能隱忍,最後爆發。
因此,我很喜歡研究日本所謂的「下克上」,也就是下面階級的人反抗,取代上位的人。若您喜歡日本歷史,想必對這個名詞不陌生。從鐮倉幕府時代開始,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,甚至促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。不過雖然日本目前只剩自衛隊,但這樣的精神似乎也傳承到了企業文化來,近來描寫下面階層的反抗作品越來越多,也是目前日本社會在反思的一塊。
去年聽到泰國朋友說,日本人來到泰國後似乎很能入境隨俗,放浪形骸,完全不像個日本人。我對他說其實每一個國家的人都差不多,只要到了束縛比較少的地方,難免解放自我,就連我也很難把持得住。與其說是真面目,不如說是被壓抑得太久的後果。
阿偉曾問我:「畢業後上班會不會我也這樣鬼吼鬼叫啊。」
「如果你以後上班真想鬼吼鬼叫,就來這裡叫到十一點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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